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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氏人家(十三)

| 发布者: terence| 查看: 889| 评论: 0|原作者: 蓝为洁|来自: 联合时报

摘要: 蓝为洁汤晓丹与《沙漠里的战斗》女主角张圆合影《怒海轻骑》剧照直接又去长影 原来,他回到北京后,陈荒煤马上就把他派到长影《怒海轻骑》摄制组去了。据说那是海军司令肖劲光亲自抓的题材,王滨导演,有点像《南征北 ...

蓝为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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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晓丹与《沙漠里的战斗》女主角张圆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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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轻骑》剧照

直接又去长影
原来,他回到北京后,陈荒煤马上就把他派到长影《怒海轻骑》摄制组去了。据说那是海军司令肖劲光亲自抓的题材,王滨导演,有点像《南征北战》一样,一直停留在筹备阶段开动不了摄影机。派老汤去的目的,明确规定年底要出完成片。老汤二话没有说,从北京直接到长春后,才由摄制组派人到上海取冬衣去御寒。
老汤与王滨见了面才发现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心情不顺,经常借酒浇愁,因此愁更愁,摄制组的人心自然凝聚不到一块,怨声一片。王滨喝醉了就伤心抽泣,大家工作干劲也就更差。像在《南征北战》组一样,老汤要摄制组剧务找来大黑板,把每天要做的事写在黑板上公诸于众,谁的责任一看就明白。先理顺戏,立即分两组开动机器。海上的戏难度大,老汤带队拍摄;内景的戏由王滨负责。原定两条线进行,谁知难度大的海上戏还算能按计划工作,而内景戏仍然没有动起来。长影领导又要老汤先回厂,直到看见摄制组动起来再离开。
吃尽千辛万苦,终于有了完成片送审。那时中央电影局审查片子是苏联专家指手画脚说了算。不过对于《怒海轻骑》,苏联专家没有挑剔多谈。老汤后来告诉我,其实苏联专家心里明白,这是海军司令亲自抓的题材,主持创作班子写的剧本。苏联专家在说话时也会掂掂分量,非礼勿言,少惹是非。结果是摄制组内部自己决定了补镜头和修改,才算倒计时公映,完成了预期任务。
那年,长影和上影都评汤晓丹先进,只是在导演排名上碰到点小麻烦,老汤主动把王滨的名字挂在前面,长影领导反对。最后还是老汤找陈荒煤解决的。老汤说:“王滨身体不好,以后拍戏的机会不会比别人多,让他挂在前面。再说,他先下组做的工作比较多,应该挂前面。”长影领导才勉强同意了。王滨知道后,抱着老汤痛哭说:“我一定要做你的入党介绍人。”老汤也很感激1932年他在“天一”公司时就相识的这位老朋友。老汤回上海时,陈荒煤又交给他一个摄制难度更大的剧本《沙漠里的战斗》。
老汤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儿子了,看见他们都长高了,心里十分高兴。父子三人抢着问,抢着答,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家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温馨。
那时,大儿子已经是戴上红领巾的“三好”小学生。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思想影响下,比在上影幼儿园时知识增多了不少。
小儿子也将进入读小学前的准备。那时都是根据年龄,由学校、家长根据教育系统发的通知办理入学手续,教学互动,家长费的神不像今天这么多。各种费用也是正儿八经规定的,没有什么额外资助之类的另项要求。我和老汤几乎没有感到像今天父母叫苦的负担。所以,我从未给两个儿子零花钱。在春节都没有给过压岁钱。我小时候也没有收过压岁钱。
电影里下雪也是假的吗
父子随意谈话时,大儿子突然听到父亲说过几天就要去新疆雪山顶拍戏时,他立刻发问:“爸,电影里下雪也是假的吗?”老汤一下懵住了,不知道他怎么会想出这句问话,一时也答不出。
这时我才想到还是两年前,我带两个儿子去摄制现场看拍《渡江侦察记》内景。那天拍的是棚内搭的内景,描述游击队长刘四姐雨中在小树林中找解放军的过程。本来摄影棚里是干的,导演喊准备后,几个在天花板架子上的场工提着装满水的大铅桶往下喷水,刘四姐满身湿透走过。两个小兄弟第一次张着眼睛看到摄影棚的奇怪景象,到托儿所后就讲给小朋友们听,说“电影里下雨是假的”。印象太深了,所以这次听说要拍下雪,也就质疑会不会是假的。这个有趣的细节还没有时间让老汤知道,突然听儿子发问,当然惊诧。
经我解说后,老汤才笑了,慢慢回答:“我在很早以前拍戏,也用过假的下雪。在棚里墙上画好山树全景和天上的云,也是工人在架子上洒漂下手工剪成的六角形小雪花低飞落下,看上去就像真下雪天。不过这一次是真的,像登山运动员一样,摄制组所有演职员都要爬上山顶,拍真的雪景。”
儿子兴趣很浓地听着。老汤继续慢吞吞地说:“我还没有去过雪山顶,下次回来再讲给你们听。等你们长大了,自己找机会也上山看看,可以画出很好看的雪景,写出很好听的雪花飘飘歌让大家传唱。”这就是家庭环境的熏陶。对儿子的成长,只能随时引导,切忌拔苗助长。儿子领悟了,做父母的也受教益。两代人都需要共同进步,家里才有共同语言,才会充满生机。
《沙漠里的战斗》是部队作家王玉胡的力作,他熟悉生活,描写驻疆解放军为寻找水源与大自然所作的顽强斗争的故事。老汤很爱这个崭新题材,陈荒煤和张骏祥都给予特殊好评,认为拍了这么多影片,唯独这部影片主题是跳出了与人斗的怪圈,专写与天斗也乐无穷。张骏祥还要求在完成影片的同时,完成一个英语版的预告本,送海外宣传解放军的光辉形象和探险精神。
时间太仓促,老汤必须先完成分镜头剧本。那时制度规定,只有厂艺委会通过后才能出外景抢拍。没有想到,艺委们习惯了“阶级斗争为纲”,写与自然环境作斗争的戏,他们不习惯看。提了近40条意见,基本否定。他们要加阶级斗争的内容。厂局领导也束手无策。但是总规定“年内出片”,谁也无权更改。老汤只好忍着性子,把艺委们提的有点人情味的戏先删了再说。花了两天两夜的工夫删戏,分镜头本变得干巴巴的不动人。奇怪的是,这个二稿分镜头本居然大家点头说好,顺利通过。全组都啼笑皆非。
摄制组演职员迅速做出发前的准备。此时上海已经是盛夏,而除了每人还要带上赴雪山顶的冬衣外,自己开伙用的锅碗瓢盆一样都不能少。因为上了雪山顶,大队的吃喝都得自己解决。我为老汤准备的东西比别人都想得周到,连钢笔用的墨水都得带走。那时没有圆珠笔,没有墨水不行。
我家成了课外活动室
自从大儿子进了上海徐汇区淮二小学读书后,学校校舍不够,不少同学家里住房很窄,自己家人都住得很挤。学校提倡的校外活动小组都集中到我家来,因为我家人少,又是第二次搬的新家,条件比较好,小朋友都愿意到我家里安心读书做功课。我心里很不愿意,但是嘴里难言“不同意”。本来说得很好,做完功课就各自回家的,可是男小孩贪玩,经常顽皮,屋里东西扯得乱七八糟不说,有时还把玻璃果盆打破了。晚上我回家打扫屋子,就要花不少时间。但是我忍住了没有责怪大儿子,因为他是戴上红领巾的大队干部,我知道他是很乖很听话的,在家里从来不乱扔东西。怪只怪小朋友们没有办法在自己家里复习功课,这是一时改变不了的现实。连老汤都要把摄制组的筹备工作拉到家里来做,何况小学生呢!我爱自己的儿子,也爱别人家的儿子。有时我中午回家看看,要两个儿子都睡午觉时,刚好有蒋山好提早到了我家,我就要三个男孩在大床上横着睡。可能在小同学心里留下了深刻记忆,所以他长大后还问过我“为什么当时不嫌他脏”。很有意思。当时我把到家里来的小同学都当自己的儿子爱护。所以直到现在,不少当年到过我家的小孩,现在有的成了美国大学教授,有的在国内已退休,但他们都对我很好。我的两个儿子不在身边,远亲不如近邻,全靠当年的那些小朋友关心我现在的独居生活。我有事只要一个电话,他们都会像对待自己母亲一样帮助我解决。他们在我心里有时比自己的儿子还亲还爱。与儿子同龄的小朋友,现在大都是我的好朋友。
儿子天天盼望父亲来信
老汤走了以后,家里也恢复了往常一样的平静,我除了钻研俄文外,对故事片剪辑智慧有了新感悟、新积累。本来《沙漠里的战斗》是很有经验的剪辑师诸锦顺担任,只是他的剪辑思路和技巧是中国影片的传统操作,与我向外国影片学习掌握的技艺有极大的差异。但是他让我再跟他学习剪辑方法时,我为了尊重他,没有表示我的不同理解,相处还算可以。
老汤来信写的比较详细,注明要我读给儿子听,主要是通过他的活动和讲述让儿子也懂得点新疆上雪山的知识。我只能反反复复读,让他们都能记住。只有能记住的知识,才能学以致用,否则昙花一现,过了就忘了。
老汤信里说,他们大队人马到了乌鲁木齐以后,解放军就派人向他们介绍了情况。他们要像登山运动员一样到海拔5445米的博格达顶峰。中间设三个扎营点。第一个扎营点还好,离乌鲁木齐市只有一天汽车路程。它的名字叫埠康。到了那里每个人都要练习骑马。部队战士帮助练习和适应环境训练,为期一周。如果不会骑马就上不了雪山。
小儿子天真地说:“我在幼儿园娃娃班就会骑木马了,老师教的,后来我才不害怕它摇晃,摔不倒。”
大儿子懂的比弟弟多很多,他告诉弟弟,会骑木马不一定会骑真马,不信你长大了试试。弟弟笑了,我也笑了。接着我又继续读信。
老汤说,第二个扎营点在天池。那个地方很美。天池里有很多鱼,新疆人不吃。我们摄制组每顿烧一大锅,好吃极了。演员卫禹平,每天要吃两大条。
大儿子问:“天池的鱼比我们的鲥鱼还好吃吗?”
我只好说等你们长大了,我带你们也去天池,尝尝鱼的味道好不好,刺是不是也很少。我们平时不吃鲫鱼,就是因为它的刺太多。
第三个扎营点就是在快到雪峰顶的小山腰里。那一段路,平常没有人上去,滑得很。
在上山过程中,要经过几处很险的断崖。队伍后面坐骑上的人看见前面马匹腾空飞越的景象十分高兴,像看别人拍的电影画面一样,惊奇、兴奋,赞好。等到自己的坐骑快临近断崖时,导演心里有点紧张,担心万一马失前蹄跌入万丈深渊出人命。于是他夹紧马蹬,拉牢马鞭子,准备过一跃而腾飞的瘾。老实说,人生难得有这样的机遇,能享受一次死亡威胁的极限,也属可遇不可求的福份运气。老汤怎么也没有料到,前面所有马匹都威风十足地飞过了断崖,唯独他的坐骑两只脚着地时,不慎猛滑到了崖顶边的石缝,那是身心都遭受极强烈的震动。只听后面的人声齐吆喝,马才惊魂稍定,鼓作勇气再跃飞,马蹄落拓不羁,履险如夷。
大家都到了指定的集中地点,卫禹平才松了口闷气,风趣地说:“导演的马识人性,它懂得摄制组没有导演不行,我们《沙漠里的战斗》没有汤导演更不行。”大家都用劲鼓掌,庆祝险途有惊无险平安到达了雪峰顶。厨师张宝华在雪峰坚冰上凿一个坑用柴火烧饭。不是烧熟的,是烫熟的夹生饭。开锅时冒着热气,装进搪瓷碗就变成小冰块了,送进嘴里像吃干粮,嘎吱嘎吱好不容易才吞咽完。
在完成预定镜头数下山拍“沙尘暴”袭击的戏时,碰到的风险就更大。导演与美工、摄影原定的计划是在没有风吹的大沙漠上先拍演员从沙滩上滚下,然后用大鼓风机开足电力拍摄沙滩向下飞溅的画面。后期两条加工叠印在一起,就成真的龙卷风般的恐怖视频效果。就在大家都聚精会神拍摄时,突然向导大声喊:“真的龙卷风来了,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跑!”他真的往沙漠边的城门洞跑去。导演也急忙命令大家快上车走。只见远处天边,漆黑粗大的游云迅猛向大家扑来。当他们的车子快速驶到向导站的城门洞时,天边那块大黑游云盖住了整个沙漠区。
大家晚上才安定下来,庆幸没有被沙尘暴淹殁。最后终于完成了新疆最艰险的摄制任务。
回到上海时,我带着两个儿子到虹桥机场去接老汤。老汤满脸变成棕黄色,胡子长得又黑又长。小儿子看见他不认识了,直往我身后躲,嘴里连说:“不是我爸,我爸脸上没有胡子。”回到家里父亲才对儿子说:“雪山顶冷得很,有胡子可以保暖,再说也没有热水可以刮胡子。”他还叫小儿子不要怕,明天早上就把胡子剃光。大儿子才说:“不要看胡子,看眼睛还是爸。”老汤特别高兴地说:“到底有画家天赋!懂得找准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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