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文兄率领我们斗鸡
作者:汤锦诚 1966年,运动兴起,我们都被停课回家,大家无所事事,锦文兄就发动大家养鸡。春天到了,乡下的农民就会蹬着自行车驮着一个比灶锅盖还要大的竹编鸡笼到我们院里来卖鸡雏,0.25元一只。因我们养鸡不是为了生蛋,而是为了养大了斗鸡,所以专挑个大的鸡雏买。六建公司机关宿舍大院只有四户姓汤的居民,属于我们院最小的姓氏;但是这四户汤姓居民都住在南灰楼,成为南灰楼的第一大姓,并且亲如一家。南灰楼的汤秀云阿姨是被红卫兵专政的对象,称她是“地主婆”。因我们都姓汤,所以她对我很友善,瞧没人注意就偷偷告诉我买鸡的诀窍,她说:买公鸡要挑“大头鸡”;买母鸡要挑“尖头鸡”。我将她传授的秘诀暗记于心,回家转告锦文兄买大头鸡。 锦文兄先将鸡窝建在徐蕊家窗前空地上,但当小鸡长到半大的时候,我家的鸡被偷了一部分,锦文兄认为是狸猫所为,就带领我们铲除了狸猫(实际上是野猫)。为了保证鸡的安全,锦文兄又在南灰楼后与第二幼儿园篱笆墙之间的夹道内修建了一个鸡窝,为了防范黄鼠狼,每天傍晚鸡上笼时,我就从一楼厕所跳到楼后,将鸡装进一个一米高的大竹笼子里,而后抱着鸡笼穿越一楼楼道,搬运到二楼,放在我家门口;次日清晨,我再将大鸡笼抱到楼后,将鸡放进鸡窝,虽然很麻烦,但乐此不疲。因锦文兄将锅炉房的地下管网进出口用砖砌死了,水暖工无法进入地下管网,只好将南灰楼东头大厅内的水泥盖板打开,由竖井下去,再进入地下管网。竖井口设在一楼门道口中央,那天水暖工正在三米深的竖井下作业,我抱着大鸡笼由一楼楼道走出来,由于鸡笼太大遮挡住我的视线,所以没有发现水泥盖板已经打开,因而连人带鸡笼一起掉进竖井里,幸而砸在水暖工叔叔的背上,我才安然无恙;但突然从天降下一个七八十斤重的孩子,被砸的水暖工吓了一跳大叫起来。几个叔叔连推带拉把我拽出竖井,关切的问我哪里受伤了?我却哭着问“我的鸡呢?”叔叔们全都被我的问话逗笑了说:“这孩子命都差点没了,还惦记他那几只鸡。”于是叔叔们又将我的鸡笼递了上来,幸好鸡都活着,没受损失。 由于出了这个事故,锦文兄又在南灰楼东南口修建了一座二层砖木结构的鸡窝,质量水平不亚于建筑工人盖的高楼大厦,楼中长辈们看了都说他的手艺具有专业水平。虽然,我不用抱着鸡笼楼上楼下的跑了,但锦文兄还是不放心,每天晚上将鸡关进南灰楼东楼梯下的门道里。屋漏偏逢连天雨,鸡刚长大又遇上鸡瘟(今称“禽流感”),各家的鸡群大面积死亡。锦文兄为了防治鸡瘟,就去永定路新华书店买了几本家禽养殖类的书进行研究,他按照书中介绍的经验用白灰漫地,用土霉素灌肠,最终战胜鸡瘟,从流行病中抢救下了“白洋”等几只鸡的生命。一难刚平,一难又至,因我们散养的鸡跑到小沙窝村农田里去吃菜苗,被小沙窝村农民孩子抓走不少;锦文兄为了报复小沙窝村,大年之夜领着我们“炮轰小沙窝村”,激怒的农民找到我家,经双方家长协商,我们兄弟答应金盆洗手不再骚扰小沙窝村;小沙窝村也如数归还了我们被俘的鸡。 一个周末,父亲从永定路商场买了一只黑母鸡,准备给我们改善生活,但这只母鸡一进门就生了一个蛋,母亲说既然是生蛋鸡就别杀了,锦文兄给这只黑母鸡起名叫“黑子”。黑子来家后生了几个蛋就不再生了,天天依偎在鸡窝里咕咕咕的叫个不停。我以为黑子病了,就悄悄去咨询汤秀云阿姨,她来看看说:“这母鸡要抱窝,就是要孵小鸡。”锦文兄一听来了精神,他立即去永定路商场副食店买了一斤鸡蛋让黑子孵小鸡,黑子很负责任,它趴在鸡蛋上一动不动;21天到了,一只小花鸡破壳而出,锦文兄给它起名叫“花花”。那时一斤鸡蛋12个,个头都很大;现在鸡蛋八九个,小的就像鸽子蛋。自花花出壳后,黑子就不再孵蛋,那11个鸡蛋却还没有动静。我又悄悄跑去咨询汤秀云阿姨,汤阿姨说:“抱窝的鸡蛋必须是公鸡踩过的蛋,在阳光下一照,看见里面有个黑点,这就是被踩过的鸡蛋。”这么说朱江家的大黑公鸡“五花”总追逐母鸡,干的原是一件好事啊?我们却诬陷它是“流氓”,还写块牌子挂在“五花”的脖子上,看来冤枉它了。锦文兄听了我的汇报,对着太阳照那11个鸡蛋,果然里面没有黑点,于是就将这11个鸡蛋报废了。黑子每天带着花花在外面打野食,我们给花花喂小米它也不吃,只吃黑子给它的野食,花花长得很快,比一般家养的鸡雏长的都大。但因黑子不再生蛋,父亲就将黑子送上断头台,谁知花花因不吃家饲料,自己又不会寻找食物,不久也饿死了。通过这次实验,我们懂得了“鸡生蛋,蛋生鸡”的原理;但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们谁也掰扯不清楚。 经过这一系列的磕磕碰碰,我们养的鸡终于羽毛丰满可以作战了。因我家的公鸡“白洋”患过禽流感,身体羸弱如同患了软骨症;朱江家养的黑公鸡“五花”倒是身材伟岸、羽毛光鲜、歌声嘹亮,于是锦文兄就让朱江抱着他家“五花”带着我们去各处寻找公鸡斗架。因传说公鸡斗架会掉斤两,所以家长都不愿意孩子斗鸡,我们只能乘着别人家长不在家时去斗鸡。我们先向大灰楼18单元孟华家养的公鸡宣战,但他家住在二楼,将鸡都散养在二楼大平台上,我们必须将“五花”扔到五米多高的二楼平台上去才能交战。“五花”鸡生地不熟,还没等它落稳,就遭到孟华家几只大公鸡的围攻,“五花”虽然个大,但三拳架不住四脚,被迫从二楼平台上飞下来。锦文兄等“五花”养精蓄锐之后,又带着我们抱着“五花”去15号院征战,孰料15号院的公鸡会招兵买马,刚一开战,15号院的几只大红公鸡纷纷赶来助阵,将“五花”的冠子都撕裂了,让人看了好不心痛。我们又带着“五花”到黄楼之间新盖的平房养鸡户去斗鸡,但都没能取得骄人的战绩。我们又没有培养出更好的公鸡参战,“五花”四处征战被累的半死,锦文兄被迫放弃远征计划。“五花”没杖可打,就总追逐母鸡,因而获得“流氓”称号。 由于,锦文兄率先挑起六建公司机关宿舍大院斗鸡运动,黄楼、平房的养鸡户闻知都抱着大公鸡纷至沓来向南灰楼鸡群挑战,“五花”虽在自家门前占尽天时地利的优势,但因它总是追逐母鸡亏损了身体,一经接杖就败下阵来,让我们感到很没面子。正在危难之时,我家养的13斤重的母鸡“考尼斯”突然冲出鸡窝参战,它不但救护了“五花”,还打败了各楼、平房前来挑战的公鸡,真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每当考尼斯胜利,它都学着公鸡打鸣。考尼斯曾经下过两次双黄蛋,但自从它参加斗鸡运动后就不再生蛋,我们就给它起个绰号叫“二尾子”。这只母鸡真给主人争脸,它不但一次次打败公鸡;甚至见了生人也追过去咬住裤腿,用它那手指粗的脚爪弹踢,把路经此处的孩子追的乱跑。 锦文兄和我通过对鸡进行口令训练,使我家所养的鸡都能做些简单的表演。每天,我只要站在楼门口喊一声“回来”,所有的鸡都会从小沙窝村的农田里飞跑回来,我领着它们上楼后,在我家地上撒一把米,就去大食堂吃饭;等我吃完饭回家,地上的米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中午,我喜欢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只要我一躺在床上,几只鸡就会跳到床上卧在我的旁边一声不吭;我出去的时候,它们就会追逐着跑进小沙窝农田里去打牙祭。后因鸡在我床上拉屎,我才禁止它们上床。 一年后,学校通知复课闹革命,我们又回到教室里,每天“早请示,晚汇报”也没有学到新知识,所以我总对问询者解释说:“我的实际学历是小学三年级”。由于,我家在江西临川算得上是书香门第,父亲怕我们兄弟俩玩物丧志有辱门风,就将我们养的鸡都杀了。记得考尼斯被杀时一动不动,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我在旁边看着父亲行刑,泪水也止不住的夺眶而出。自此后,我从不养活物,生怕再遇到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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