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漾：砚边随想(6)——说故事

有壮士，身长丈八，恭谦过人，立志出人头地。凡见童颜鹤发、相貌离奇、生性古怪者，心想必异人无疑，于是纳头便拜，口称再生父母，愿随鞍前马后。细心者屈指一算，其所谓之再生父母、恩师、良师者不下百人，其生身父母之血缘关系，世人反而忘却。

妇孺皆知，偷，属犯法必招惩罚。早文学界，偷，属不道德，曰：剽窃，亦招笔伐。而惟有在书画界中的“偷”属正当行为，美其名曰：临摹、练功。凡丹青高手无一不是善“偷”高手。

某秀才求功名心切，突发怪招，专觅名人士绅，假以求教为由，强摄照片无数。从此行不恭，言不敬，口吐狂言，逢人便出示随身携带之玉照，至此世人皆知此君不凡。常与名流、学者切磋研究，此君飞黄在即，果言中。此其生财之有道。

老县令迷板桥书画成癖。于是乎，上自官绅，下至黎民，无一不习板桥兰竹，八分书体。一时间洛阳纸贵，南纸铺林立。翌年，老县令告老还乡，新县令嗜求神拜佛，于是境内庙宇重修、金身重塑之风骤起，家燃佛灯，人持念珠，原南纸铺无一不做起香火生意。然最终除商贾得利外，境内无一人能成正果。

判官钟馗手握生杀大权，众小鬼妒忌。因其廉洁无私，不徇私情，一直策反不成亦未也公然得罪，免转生无望，而暗地里无不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时逢文凭之风大刮，众说纷纭，中伤钟某。阎君考虑再三，明知其正直无邪，无奈玉帝有旨，派年头马面调档考察，方知钟先生，寒窗苦读十余载，仅为进士。阎群细想：昔日之进士与当今之中专生相仿且无文凭，更何况区区一个中专水平岂能担任法院院长之职？苦于眼前尚无适合之人选替代，姑且念其忠心耿耿多年，事业心强颇具廉洁之美名，历来闻名于阴阳两界，欲挽救之。思忖以民主选举必获全胜无疑，于是乎来个鬼意测验。万没想到，结果百分之百的反对。乃大惑不解。钟进士心中自然明了，这些鬼东西无一不是他勾的魂、摄的魄、朱笔点的名，哪有不怀恨在心之理！虽有好鬼，却又都投胎转世去了，冥界外人士无法插足。阎君一时间无计可施，此位只好空缺，忍痛安个调研员、观察员之衔予钟，以慰平生。至此，钟某无朝可上，倒也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