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再说长江》,由三峡移民谈到湖广填四川,突然发现,原来我的乡籍和四川、三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意思—— 麻城孝感与历史上的湖广填四川 2005年10月,我国在重庆举办亚洲市长论坛,届时将建成湖广会馆和湖广填四川移民博物馆,诚为川楚两地彪炳千秋的一大盛事。,开创四川历史的新纪元,也在中国移民史上写下壮烈的一页。现代的川渝人,据说祖籍大多是湖广,其中又多称来自麻城府孝感乡。笔者根据相关资料,结合耳闻目睹,谨就孝感实川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中的影响和地位,作了点梳理辨析,以求教于方家和读者。 谱牒的厚重 孝感,曾是楚北经济发达的地区。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壤肥沃,人丁兴旺,具有农耕社会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孝感籍在明清两次填川大潮中,较之其他移民,具有移得早、去得多、时间长、分布全川等显著特点。 学者孙晓芬编撰的《清代前期的移民填四川》(四川大学出版社),该书几十次地提及“麻城孝感乡”和“孝感”。撮要如下: 《邻水县志》,介绍包氏自孝感迁蜀始末,“湖北麻城孝感乡包元恒率领同族,依住兴仁乡绿豆湾落业”。还载,甘氏自孝感迁来后成为邻水大族;孙姓“原籍湖北孝感,明洪武2年(1369年)落业县境蔡家坝”。 新修《南川县志》称,湖广移民,尤以麻城孝感乡鹅掌大丘人为多。 咸丰《云阳县志》,“邑分南北两岸,南岸明洪武时湖广麻城孝感敕徙来者,北岸康雍寄籍者,亦唯湖北湖南人多”。 《新宁县志》(今开江),孙姓来自孝感。《大邑县志》,李姓“先祖李朝舟于康熙年间,由湖广麻城孝感迁居大邑依仁乡”。 另外,《南溪县志》:“今蜀人来自湖广之家族,溯其始,多言麻城孝感乡”。民国《荣县志》:“由麻城孝感乡入川,人人言然”。隆昌《刘氏族谱》:“吾家起自湖广麻城县孝感乡,明初入蜀”。新修《三台县志》,清道光年间,孝感迁来回民数户,以马姓为最多。民国《泸县城志》载崇祯年间泸州分巡佥事吴登启《招民榜文示》:“迨我国初,亦移麻城孝感之民,以实富、荣二邑”。内江《黄氏族谱》:“明洪武初,以为四川乃近西隅夷地,非德化不能测也,唯孝感乡人民可以化之。诏饬许多专差逐遣。凡明初来者皆麻城孝感乡人也”。 作为中国移民发祥地之一的孝感,县志记录了杨春等多人移川情况;族谱方面,仅随机所看到的十几家统计,都有元末明初及清朝前期移川的记载,如杨店杨氏,便有30多户(兄弟)。 明玉珍和红巾军 溯源湖广填四川,元末明初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明玉珍军入川,是孝感移民较多的主要原因。明玉珍,湖广应山县人。清光绪9年(公元1883年)《孝感县志》载: 元顺帝至正11年(1351年)颍蔡兵起(指河南义军),聂高宗、许成僭号据应山,分其党据孝感等县。12年,徐寿辉起兵蕲州,招应山明玉珍为元帅,孝感人多附之。16年,玉珍率兵袭重庆,称夏王,孝感人多随之入蜀。是时寿辉兵皆裹红巾。至今土人言红头军作反人,杀尽各处人。盖玉珍等事也。 明玉珍、陈友谅、徐寿辉、朱元璋同属农民起义军红巾军。玉珍领军10大万据川,含孝感籍4万(《湖北通志》)。明玉珍建都重庆,国号大夏,当上天统皇帝,为可靠和易于号召计,先后两次下诏专门差人至老家应山孝感一带,征招乡亲进川。同时,当朱元璋攻占湖北后,非朱系红巾军为避打击,纷纷投奔重庆大夏政权,其数当在数万。洪武4年(1371年),朱元璋派大将汤和、傅友德率军征夏。这两大入川军队,湖北籍恐不在少数。这些士兵即就地安置了。这几支红巾军,构成了早期移民的主要成分。 元蒙的铁血统治,“而四川人十丧七八”(杨士奇编〈历代名臣奏议•论救蜀四事疏〉),人口尚未恢复至宋末1/20。向蜀移民、实行“民屯、军屯”政策已是朱明王朝顺理成章的事情。 除了朝廷的号召,利益驱动和求生本能,则是移民的主因。但移楚填川,还有多方因素:一,得天时地利之便,交通快捷,山水相连;二,易于适应,地处同一纬度,气候地形相类;三,时势促成,楚因战乱、避祸、灾荒、瘟疫、宦游、行商、行医、卖艺以及人多田少的严酷现实,而蜀地生存发展的空间巨大;四,明玉珍义军的巨大影响。后一条于孝感关联尤甚。大夏王朝据川15年(元至正16年——洪武4年,即公元1356——1371),偏安一隅,而楚境正杀得天昏地黑,为投靠乡亲,又能躲过战乱,况且随明玉珍先行落籍人员往来川楚,鼓吹交流,以及所谓羊群效应,因此趋之若鹜。 张献忠和农民起义军 说到清初四川人口锐减原因,正史野史皆指责八大王张献忠剿川。这是完全违背历史事实的。地主豪绅、御用文人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上,极端仇视人民及其反抗活动,维护专制皇权,宣扬纲常名教,对农民起义军的失误和负面作用,极尽捏造、污蔑、丑化、夸大之能事。川人骤减,原因是多方面。明末清初与元末明初不同,战乱的重灾区由楚地移到了四川。至康熙年间川中人口数量降最低谷,距张献忠死后已40多年。“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剃较梳篦尤具彻底性,这首四川民谣才是道出了问题的真谛。专制极权破坏先进文化,摧残生产力,造成历史大倒退,罪魁祸首是封建王朝:改朝换代的镇压和巩固统治的需要,既殃川残民,又是引发湖广填四川的官方动因。 《孝感文史资料》第9辑描述孝感人刘开沛,因遭乡间恶霸陷害,兄弟三人被官兵像抓壮丁似的,与云梦等地百余名同乡一道,押到汉川集中上船,然后沿江而上,至重庆舍舟登岸,百人已剩八十。关于川人爱缠头巾,老人们的解释是当年押赴途中,死人太多,头上的孝布逐渐变成多种用途的头巾了。 《孝感县志》称:孝感为“楚中名县”,“孝感要区,钟灵毓秀”,“序曰孝感古战场也,其地六达三关障其后,澴汉阻挡其前,人剽悍喜兵”,民众具有冒险犯难的传统,官逼民反的反抗斗争贯穿清朝始终。《孝感县志》关于李自成、张献忠的记载,可谓连篇累牍,孝感或被占领,或是根据地,或作游击区,县衙多次被扫荡。但问那些不屈服的义军转向何方呢?相当数量的人马入川了。崇祯16年(1643年)5月29日,张献忠占领武昌,正式建立大西政权,两月后南下西进,此间张献忠于楚地另编“新营”(“楚营”)57000人,次年春入川,该军后来落籍四川(《中江县志》)。“嘉庆丙辰(1796年)夏,湖北孝感有匪滋事,毗连三省(指楚川豫),匪众数万,总统永保屡为所败,先后征兵数千,皆覆没”(《清稗类钞•第二卷•明亮平孝感教匪》)。紧接此文还有《额成登保平川楚教匪》等6篇有关川楚义军转战的史实。农民起义军余部又转换成移民。孝感杨店镇杨氏就有垱子湾几十户,因参加白莲教而整体搬迁四川的事实。造反者历来被称为“匪”、“盗”、“贼”,族谱怎么可能正面收录? 关于麻城府孝感乡的称谓问题 有网文称,麻城县在明初百年间曾有过“孝感乡”,位于麻城县西北,北与河南罗山、光山搭界,成化8年(1472年)裁撤并入仙居乡,因“地僻民顽,官难遥制,盗贼出没,数被劫杀”(《读史方舆纪要》),在嘉靖42年(1563年)析仙居等乡新建新安县,嗣后更名黄安(解放后改红安)县。网文还说:“麻城、孝感乡几乎是成建制的迁移,何以乡人迁之不绝?这主要是有人口源源不断迁至麻城、孝感乡之故,而迁入麻城、孝感乡之民,又被不断迁徙至四川”。这种说法过于模糊。“不断迁徙”之地,只能算寄籍、暂住地,绝非移民祖籍,概念混淆不得。显然此“麻城孝感乡”非彼孝感县。另有学者断言湖广移民多麻城籍是因为:一是湖南、湖北、中原所有移民必须经麻城入川,二是不少族群嫌势单力孤,冒充麻城籍。这理由不能成立。第一条,违背地理常识,迁川路线,麻城于湖南是西辕北辙,于中原是舍近求远。第二条,虽出于人之常情,却不宜以偏概全。如果以“麻城府孝感乡”一说即判断“孝感”隶属麻城县,或者仅此“孝感乡”、否定彼孝感县,恐有失望文生义。 此称谓究竟从何而来?愚以为,不过是口误而已。麻城自古未设过府,孝感县不曾叫过乡。明嘉靖42年“以麻城县之姜家畈置黄安县。析黄冈、黄陂二县益之”(《湖北旧闻录》,清陈诗编纂)。民国22年划出孝感的北部、黄安县的西部等地置礼山县(1952年改名大悟县)。观明清地图,同处楚北大别山,麻城的西北部(即明中叶后的黄安县)应与孝感的北部相邻。这种地缘因素,将两县连缀相称,有其合理性,但是叫“麻城府孝感乡”,颇有点张冠李戴。这一带恰恰是明玉珍等农民起义军入川前长期苦战、频繁活动之所。此地对于他们,可谓是刻骨铭心的生死之地,至于府县乡的具体行政隶属,并不在意。 再者源自对麻城的感念。孝感邑人在元末明初到麻城深山避乱,得到过麻城民众的实际帮助,似乎有浴火重生之恩,故称“麻城过籍”。这在孝感、麻城二县方志均有相关记载。以至孝感人口语中,喝醉酒是“麻西了”;睡着觉是“到麻城去了”等。文革前,同迁川的移民后代家里一样,孝感地区各县、包括江南咸宁等县农村,普遍将“麻城土主”供奉于中堂神位,也是源于当初避乱时的传说。足见先辈们寄托敬祖恋旧之情,深怀知恩图报之念。“过籍”发生于元末明初,正是第一次填川时期。既然虔诚地将“麻城”供奉,把麻城冠名称“府”于孝感之前,则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故而以讹传讹,相沿成习。 “府”,行政比县高一级;“乡”,县下区域单位,与城相对,用于此处表人们聚居之所(清代以前并非一级政府,仅为地域概念)。对于缺乏文化的大多数老百姓而言,好象称麻城为“府”是敬词,称吾县为“乡”,是谦词。麻城孝感二县无从属关系,如果不脱离当时的语境和社会特定环境,“麻城府孝感乡”,是情感大于理性的称呼,显然是民间的一种附会。从严格意义的地域名称上讲,不能顾名,亦不可思义,既不规范,更不符合逻辑。“麻城府孝感乡”之说,实际指的是孝感。理由还有: 其一,移民始祖大多为跟随明玉珍的乡亲,主要来自老家及附近。玉珍家乡与孝感相连,不可能到几百里外的他乡征募,这是政治经济成本范围的事情。 其二,网文“麻城县孝感乡”既言“盗贼出没,数被劫杀”,根本不适合人群安居,就谈不上“有人口源源不断迁至麻城、孝感乡之故”。生存环境恶劣,逃之惟恐不及,何敢“迁至”?清代移民的规模不输明朝,距“麻城县孝感乡”裁撤200年矣,如何不见改制后的新称谓“湖北黄安县”? 其三,论移民条件。孝感县明清时代“邑广八十八里,袤三百二十七里”( 《孝感县志》),面积7000多平方公里,人口的数量、密度及面积,均属鄂省大县,民风古来爱结帮出外闯荡,如做买卖、手工艺、做长工等,而且是中国历史上重要的移民发源地之一。 其四,地名辨迹。同一网文说:“麻城《邓氏宗谱》载其祖自江西迁来后世居孝感乡邓家磅村”。磅,疑为滂字误;滂,形容水涌,引伸傍水。麻城位大别山区,而孝感南部湖泊星罗、河网纵横,仅城郊名字带滂的就有喻家滂(今属孝感学院旁一宫村)、徐家滂(今北京路南九真村)。《新宁县志》谈到大姓来历,称郑姓来自“湖北麻城甘棠铺”,薛姓来自“湖北麻城长岭岗”。这甘棠铺和长岭岗乃有名之地,属于孝感麻城相邻的黄陂县,在县城一东一北。——足见该网文真实性的可疑与“麻城”的笼而统之。 其五,事实作证。孝感谚语:“四川的被子便宜”;“老不走川,少不走广”。前句原意川楚关山遥隔,移民卖掉行装不足充返程盘缠,喻只好认命留川;次句却是辛酸的总结和告诫。《孝感文史资料》第9辑记载抗战时期许多川渝的孝感后人,指明祖居地是孝感“陈家河”、“张家湾”等;一鲁姓后人曾谈及先祖元末由孝入川落籍自贡,已繁衍400余户,2000多人。曾任中央统战部副部长的张执一同志在回忆录中即谈到,他们张及屠姓就是当年从孝感迁来汉阳的。这也在一个侧面佐证了孝感历史上是移民集散地之属性。 其六,得到川渝鄂人的普遍认同。在现实生活接触到的众多蜀人,皆言之凿凿地称此孝感,并未发生歧见。以笔者亲历,十多年前遇达县地区电力局李老工程师,李自谓孝感后裔,其祖籍是孝感南乡。以孝感驻军例,更会碰到有趣的现象。当年在上甘岭打出国威军威的解放军15军,1951年入朝前夕在四川大批征兵(如黄继光、邱少云),部队回国后驻扎孝感。这些川籍官兵,无不兴奋地说是又回到老家了。自解放以来,川人来孝寻根者迄无间断。 是否可以说,所指麻城府孝感乡,系一句泛称,一个寄托,一腔情怀,一种广义的约定俗成。虽有确指,实际是指孝感、麻城为主,包括与之相邻的黄陂、安陆等湖广各县。都是中华一员,何分泾水渭水。 川人楚相 五六百年来的天地翻覆,社会形态和生活格局发生巨变,但是楚文化对川人的的渗透,却是全面而深刻的。姑将蜀孝两地共同相似之处,稍作搜集,庶几可证实一脉血缘。 地名情结 地名村名,本是一个标识,具有特定内涵、长期不变、民众公认等特点。但是移民们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面对漫长的封建政治与大自然的双重挤压,他们有说不完的屈辱和无奈,有百折不挠的抗争与追求,依然不忘的是故乡情怀。这从孝感移民聚居地名中,得到充分渲泄。仅举其中四川两县至今仍用的部分乡镇名(《全国邮政编码集》),可以对应孝感地区许多相同相似的地名: 德阳——孝感、孝德、孝泉、太平等。反映的是对祖居地孝文化的颂扬。直冠老家地名(“孝感”、应山等地有太平),表达出不可压抑的情感。 射洪——东岳、仁和、太和、伏河、凤来、青岗等。 直冠“孝感”名的例子,还有二处,1966年大约4、5月份,人民日报报道春耕生产,提到“四川射洪县孝感公社”;1969年,一位北京二机部8800厂工作的林承善同志(川大毕业)亲口告诉,他是阆中县孝感公社人——这决不是一种巧合,且录以备考。此外,大多用孝感明清时代老地名中所含字:洪、龙、凤等字特多;二是以姓氏打头,结合地貌,径叫湾、河、坝、桥、墩、山、坡、畈、街、店、集、井、屋、垸(院)等,如李家湾,范家大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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